夜艶錦絵巻

　 【名偵探柯南M23－紺青之拳衍生】 【瑞秋X雪琳（無差）】最期．後篇

　　後續

5

　　茶點送到的時候，張瑞秋向餐廳入口處望了一眼。她等候的人與她心有靈犀，恰在此時朝她快步走來。

　　「抱歉、抱歉，等很久了嗎？我好不容易才把那件事情搞定。」陳雪琳看來還沒完全從剛才的混亂中緩過來，人都沒坐下就拿起茶杯猛飲一口。　　

　　「真是的，茶已經涼了吧？」張瑞秋想招呼服務生，卻被陳雪琳搖手阻止。

　　「這樣很好。」她坐下後，將座椅往前挪動一些，警覺的目光暗覷左右，低聲說：「現在還不能掉以輕心。」

　　張瑞秋從點心架夾取一塊鬆餅，放到陳雪琳面前盤中。與對方的沉鬱神態相反，她眉飛色舞，像個到遊樂園玩的小女孩，興奮得喋喋不休：「還真是沒想到呢！那種絕望的局面都能闖過來。吶，我很勇敢吧？我來扮演你的替身計劃非常成功喔！你是怎麼想出這個計劃的？好厲害！不過絕對不要再來第二次。當時我一邊走路，心臟都快跳出來了。等一下，領口那裡是不是沾到血？不是你的血吧？你沒有受傷吧？來，用我的絲巾稍微遮一下，不然恐怕會引發騷動……」

　　見她如此欣喜雀躍的模樣，陳雪琳莞爾一笑，眉宇間滿是留戀不捨之情。

　　「瑞秋，對不起。」　

　　張瑞秋抬起頭，看見對方正在喝茶，不似剛說完話的樣子，那聲音卻在餐廳裡迴蕩不絕。

　　有什麼念頭掠過腦海，張瑞秋顫抖的雙脣頓失血色。她強自鎮定，若無其事地笑道：「為什麼要道歉？」

　　陳雪琳將茶杯輕輕擱回茶碟。

　　夢裡覺得理所當然的事物，醒來後回想細節，就會發現處處都不對勁。意識到這一點，張瑞秋已被洶湧的記憶之潮沖往夢幻與現實的交界，從而恢復些許理智。

　　杯中茶是滿的。

　　明明喝過好幾口，可是紅茶完全沒有減少，陳雪琳豔紅的脣彩也未在杯緣留下半點印記。

　　「這、這是故意戲弄我的吧……雪琳……」為了證明對座的戀人真實存在，張瑞秋伸手去握她的手掌，打算好好埋怨一番──怎麼可以開這種玩笑？

　　可惜她碰觸到的，只有冰冷的大理石桌面。

　　對座空無一人。

　　已經到極限了，她感覺頭疼欲裂，她的記憶一點一滴被導回正軌。

　　先前在酒店裡，她確實扮成陳雪琳的模樣，但替身計劃並非陳雪琳解危之計，而是她的上司為製造完美不在場證明所設下的障眼法。

　　剎那之間，張瑞秋憶起所有案發經過，還有，陳雪琳已經不在人世的事實。

　　她是共犯。

　　從前如此，今日亦然，她聽憑上司擺布，猶如一具失魂落魄的魁儡。

　　為什麼親眼目睹摯愛喪命，還能冷靜地收拾現場，按計劃演戲，協助真凶脫罪呢？倘若自己真如此冷血，心頭暴湧的恐懼可能會令她忍不住自行了斷。

　　不，那絕非實情。她壓抑著滿腔悲慟，才逼迫自己服從命令。她知道，只要稍露反抗之意，上司會立刻將她一併剷除。　　

　　她並非貪生怕死，甚至覺得追隨愛人而去，對她是一種解脫。但是，她現在還不能死，還不能露出絲毫破綻。

　　她有必須要完成的事情。

　　縱然身負使命，她竟參與到殺害愛人的陰謀中，還是令她難以承受，瀕臨崩潰邊緣，因而激發心理防衛機制，否認愛人已死，幻想出陳雪琳安然脫身，到此與她會合。

　　幻想破滅的時刻，張瑞秋心中卻沒有太大波動，她的情緒麻木，迷茫的目光無處聚焦，直到視線徹底模糊。

　　她試探性地用指腹擦過眼角，這才驚覺淚水不受控制直往下掉，沾濕了她純白的裙襬。

　　「你以為這樣……就是在保護我嗎？到底有多自以為是啊！」

　　「對不起。」正好呼應她無聲的吶喊，年輕男子溫柔的嗓音飄送入耳。在張瑞秋以手掩面、低垂眼眸的狹窄視線裡出現一雙皮鞋，這意味著此人已走得極近。

　　她趕緊抬起頭。

　　身穿青綠色襯衫的男子站在桌前，雙手負後，憂慮地傾身探望。

　　「您還好嗎？瑞秋小姐，請問我可以坐這裡嗎？」

　　Rishi Ramanathan

　　RS R

　　最後的王牌。

　　「沒事吧？真教人擔心。別看我這樣，好歹也是個警官，我一定會盡力而為。所以，可以告訴我嗎？您所知道的……」里希向張瑞秋遞出紙巾，在對方擦拭眼淚時，他那溫和謙遜的神情驟變，微張的雙眸閃現極其鋒利的寒光。

　　「關於那個人的一切。」

　　張瑞秋定神瞧去，他的鋒芒頓時消散無蹤。為避免從高處俯視帶來的壓迫感，他坐下來，體貼地靜候答覆。

6

　　原來從一開始就是個圈套。

　　劉里昂透過這次事件試驗她，如果她耽溺情愛，背棄崇高的理想，那麼她再也沒有資格站在他身旁。

　　當時里希提出情報共享，還特別提醒過她不要輕舉妄動，但當她看見那位來自日本的名偵探「沉睡小五郎」意圖握手時，劉里昂沒有接受，顯然對其人深懷忌憚，她怎能錯過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？

　　由於覓得奧援，一時振奮而忘了掩飾，即便是極短暫的心緒變化，都被劉里昂看在眼裡。

　　她的行蹤受到嚴密監控，準備揭發真相而與毛利小五郎約定會面的地點，她永遠無法抵達。

　　「我對你很失望。」

　　劉里昂圍繞著放置「紺青之拳」的保險陳列櫃踱步，本該是一句嚴厲指控，他卻蹙眉長嘆，好似十分惋惜，加上略有些錯愕的神情，讓人感覺反倒是他受了什麼委屈。

　　「這個國家歷史上最偉大的時刻即將到來，你要止步於此嗎？」

　　她的背叛證據確鑿，現在還想假意表忠誠也無濟於事，他不會再信任她了。

　　這就是結局。

　　張瑞秋坦然迎上他的視線，朱脣輕啟，盡是豁出性命的決絕：「我一直很尊敬您，因為同樣嚮往著您的夢想，即使必須手染鮮血，我仍願為您剷除一切阻礙。可是，直到現在我才明白，您說的這個……無論多麼美好的未來，如果雪琳不在了，對我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！」

　　劉里昂像聽見了此生最荒謬的言論，突然大笑不止，與平時喜怒不形於色的高傲姿態大不相類。

　　「不好意思……實在太好笑了。」他抬手順一順已經不能再整齊的瀏海，眉梢輕挑，滿臉收斂不住的笑意。

　　──想笑就儘管笑吧，你只剩現在可以得意了。

　　張瑞秋向保險櫃裡的寶石斜睨一眼，隱匿無數波詭雲譎的碧藍色熠耀生輝，卻沒有絲毫光芒映入她眼底。

7

　　張瑞秋屈膝靠坐在保險櫃底下，她的生命正迅速無聲無息地流逝。

　　被利刃捅入背部，而後關進一個狹窄的幽暗空間──體驗到戀人同樣經歷過的痛楚，讓她稍覺欣慰。

　　她用指尖沾了鮮血，在隔板上寫字。

　　據說在鑑識科學不發達的時代，人們相信死者的瞳眸會留下他們最後看見的人──也就是凶手的形影。

　　那只是沒有根據的蒙昧猜想罷了。張瑞秋眼裡怎麼可能映出凶手呢？最純淨的靈魂窗口，只會保留給一個人。

　　SHERILYN

　　寫到第三個字母時，張瑞秋已耗盡氣力，掌心無力地垂下。

　　SHE…

　　罷了，這樣也好。　

　　她的世界裡，不能沒有她。

　　──對不起，雪琳，我不像你那麼聰明、果斷。

　　如果能更早察覺到就好了，如果能再勇敢一點就好了，如果有足夠能力運籌帷幄，或許可以及時想出反敗為勝的方法。

　　都怪自己太過軟弱。讓對方竭力替她遮風擋雨，一肩擔起所有煎熬，她深感愧悔。

　　──下一次，我絕對會保護你，不計任何代價。

　　倘若每個人的離世都隱含某種意義，張瑞秋並不指望從前犯下的罪行能得到原諒。上司為達目的不擇手段，從來都奉命行事的她，現在才說什麼良心發現，未免有些矯情。

　　那麼，不妨這麼理解吧。

　　在璀璨寶石底下埋葬著的，並非棄暗投明的高尚贖罪者，而是一介深陷迷戀、更要將此生未竟的愛情帶往彼岸的執拗之徒。

　　如此想來，死亡或非悲戚痛苦之事。

　　她終能趕赴彼岸，與摯愛相聚了。

　　END